還記得歐桑嗎?一位穿米黃卡其服的中學老師,騎單車沿鐵道下去,穿過黑白的六○年代,每年暑假我們在溪邊垂釣。
更早以前,我是用想像的,他應有一雙尚未酗酒的手,和我一樣,中國人魯迅的心情,耽慕那一年的上海,甚至東北,雖然這一生從未去過。
他臨終時,也只愛談一部長篇小說,關於戰前臺灣,一個客家人寫的,那年我們的話題仍是政治,而我們都說得太多了,這是母親們的感覺。
我當然也有穿卡其服的想像與嗜好,尤其在這個沒有自己名字的年代,那是我遲遲不願生子的原因呢?於是,如我這樣保守的偏激者,中年以後最常待的地方恐怕是書房了,喝許多酒,在夕陽斜照的午後小憩,在遙遠澄澈的童稚呼喚聲中,茫然的悶醒。
這更是一個家族的宿命,所以,嘶聲叫喊吧!小男孩,別跑過草原,請回頭看看母親的臉。我們還不到追念過去的年齡啊,夏天時海邊的白茅也還未盛開。
一九八六.八.八